原创 小昼 极昼工作室
文 | 蔡家欣
编辑 | 王一然
剪辑 | 沙子涵
名字
王刚拥有过很多个名字。
从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领养的。记忆中最早的名字,来自山东滕州一户姓洪的人家,单名一个“涛”字。在火车上流浪时,他给自己取名张雨航,姓张,直接而随意,“有个乘客姓张,我就跟着他姓张了。”
每个名字都意味着一段收养或流浪的经历。在王刚的回忆以及后来当事人的还原中,他至少经历7任养家,从山东滕州,到江苏徐州,再到河南驻马店。流动的生活,直到11岁那年才停下。那一年夏天,他来到驻马店的一个村庄,改名王刚,此后,这个名字一路跟随他,直到现在。
2007年,25岁的王刚决定寻亲。那个时候,每回下班,家里的电视总会播着倪萍主持的寻亲节目《等着我》,妻子和岳母鼓励他去寻找自己的父母。
条件也成熟了。他和妻子经营着一个小超市,经济还算宽裕,儿子两岁了,他希望孩子能在大家庭的氛围里长大,“别人孩子都有爷爷奶奶,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缺失?!?/p>
突破口就是山东滕州的洪家。这是王刚关于自己来处的最早记忆。在洪家的经历不算愉快:养父母在滕州市区工作,家中有两个姐姐;作为养子的他,被送往乡下,跟奶奶和叔叔一起生活。
●图源东方IC
挨打是常有的事。王刚回忆,家里丢了东西,年仅六、七岁的他,会被当作头号“嫌疑人”。最狠的时候,被叔叔吊在树上打,直到天黑才放下来。他当时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渴,“把自己扔到河里面喝水,都解不了的那种渴。”不仅叔叔打,和村里的小伙伴吵嘴,别人的父亲会直接上来呼他一巴掌。
逃跑的计划筹划了好久,直到1990年,趁家中热闹的时候,年仅8岁的他,拿走了几块钱,躲山洞、坐汽车,登上离开滕州的火车。
2008年,时隔将近二十年,王刚重新找到洪家。曾经的养父疏离冷淡,在多方的压力之下,最终抛出一个线索,那就是侯永利,“去找这个人”。
侯永利在滕州当货车司机。在媒体记者、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王刚来到他家,侯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面对侯永利的妻子,王刚问出了心中的第一句话,我是你生的孩子吗?对方没有回答,“等你父亲回来再说?!?#22312;媒体记者的追问下,她掏出一张全家福相片,指着上面的一个小男孩,表示这是三、四岁时的王刚。
两天后,在那间屋子里,王刚见到跑车归来的“父亲”侯永利。在记者、民警以及邻居的围观下,他大方地承认了王刚的身份,“就是我的孩子”,还带来另一个标签,“私生子”。至于当年为什么走失,是因为送到朋友家中寄养,结果孩子自己跑了。
王刚还记得那场认亲带来的失落。寻亲是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但私生子这个身份让他“冲击很大,也很懵”,“妈不是亲妈,姊妹也不是亲姊妹,很难堪尴尬?!?/p>
王刚回忆,尽管侯永利全程的表现都很热情,但他也感受到了隔阂,“他给我的表现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22238;忆当时的情景,王刚表示,最初想要做 DNA鉴定,但当时DNA技术不普及,需要到一线城市,但侯永利不同意,而且“当年认亲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在那样的场面下也不太好去较真?!?/p>
没有DNA,凭借一张相片,以及一面之词,王刚稀里糊涂地认下了这位“亲生父亲”。那一年,他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字,侯成亮。
“亲情”
回忆那段持续了十六年的“亲情”,王刚始终感觉隔着一层纱,“我们其实接触不多”。逢年过节,王刚会带着妻子和儿子从郑州回到滕州,住上三五天。虽然顶着“私生子”的身份,但每年为数不多的见面中,侯永利的妻子和孩子丝毫没有表现出芥蒂,就像对待一个客人,客套热情,提前备好饭菜,临走时,也会往他们的车里塞满礼品。
在那之前,王刚几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大家庭生活。8岁那年,从洪家逃离以后,他变成了一个“火车儿童”:那个年代,车票的检验并不严格,他还能在火车上吃喝睡,靠陌生人的善意和捡瓶子,度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之后,在徐州下车,他又先后被当地的三户人家收养——
在他的印象里,那些收养他的家庭或者没有小孩,或者只有女孩,而作为男孩的他,就像是物件,被移来送去。有的家庭为了迎接他,还会举办宴席,但几个月以后,又将他送给别人。
●图源东方IC
1992年,在郑州火车站,一个男人问王刚,家里没男孩,给你饭吃,让你好好上学,愿意吗?王刚点点头,他在驻马店王家扎了下来,自此得到了“王刚”这个使用时间最长的名字。那个家有五个女孩,女主人不欢迎王刚的到来,男主人不干活,爱喝酒,又爱倒腾古玩,家里总因为钱充斥着争吵。
小学三年级以后,王刚不再读书。他到村庄附近的砖厂搬砖运砖,贴补家用。即便如此,在这个家庭,他也是一个边缘人。工作以后,他回家探望,听到两个姐姐在房间里议论,“他什么时候走?回来干什么?”
所以,即便后来被认作“私生子”,王刚承认,很长一段时间里,侯家跟他是有感情的,“他们的家庭也是我精神上的一个支柱。”在侯家,他曾感受过家庭成员之间的扶持,最小的妹妹生病了,第一个求助的人就是王刚。王刚做化肥生意周转困难时,“父亲”侯永利塞给了他两万块钱,“不在于钱多少,而在于有困难的时候,他凭自己的能力帮你了?!?/p>
但侯家也用亲情捆绑着王刚。常年在外跑车,侯永利患有腿疾,侯家人对他解释,那是因为把路边的小孩错认成王刚,结果招致车祸,“这件事让我感到内疚。”很长一段时间,面对侯永利妻子的热情,王刚心情也很复杂,“(我的出现)对她来说,更多是一种伤害,对她的家庭也是一种负面的困扰?!?/p>
这段关系持续到2016年。那一年,侯永利腿疾发作,王刚积极主张手术治疗,手术花费10来万,王刚建议,由包括他在内的四个成年子女平分——他也因此成为指责的矛头,侯永利的大女儿直接拉黑了他。此后,王刚再也没有回到滕州过节,偶尔到滕州,他就住在宾馆,再把侯永利喊过来相聚。
作为局外人,王刚当时的妻子显得更为冷静,“他不是你的父亲,你们都没做DNA?!?#25512;测的依据来自年龄。在侯永利这个“生父”的口中,同样一个事情,有时候发生在1岁,有时候又变成7、8个月, 一段时间后又变成两三岁,“前后矛盾”。还有当时孩子跑丢了,有没有报警呢?这些不合理让已经成为母亲的她警觉,“父母怎么会记不住这样的信息?”
一些因素又让王刚失去怀疑和判断能力。从小辗转流浪的经历,他养成“讨好”的性格,和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总会挂着笑,“以前总担心被抛弃,会想尽办法讨好别人,也会努力去干活?!?/p>
这些已经烙在了他身上,面对疑点和不合理,他轻轻地带过,“大家开心就好”。更何况当年有媒体和警察的见证,“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撒这种谎?”还有对方的认亲动机,“他都能把私生子这么大的事情说出来了,没人会平白无故承认这种事情?!?/p>
真相
2024年,一个偶然的契机,王刚得到了一个可以鉴定DNA的机会。
在滕州的一家宾馆,王刚发现,侯永利走路又不利索了,带着侯永利的片子和血液,王刚到郑州找医生咨询。在王刚的表述中,因为血量太少,郑州的医院拒绝了检查。朋友劝他,“你不是没做过DNA吗?那就做一个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些年来,这段关系的真相,也像一根刺扎在王刚的心里。在与侯永利的相处之中,最让他介意的是关于“生母”的话题。侯永利几乎没有给过任何信息。王刚问起来,要么拒绝回答,要么说,“那地方找不到了,一家人死绝了?!?#36825;种抵触甚至让王刚产生了错觉,“我母亲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还有祭祖。十六年的相处,他感觉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因为“(侯永利)从来没有说要带着我去祭祖?!?/p>
2011年,王刚曾带侯永利到医院验血型,两人恰好都是B型血,王刚的疑虑暂时被打消了。在那之后,一旦提到DNA鉴定,侯永利都拒绝了。王刚只是把这种推脱归因为,“他们害怕花钱”,而他自己,“当时处得都挺好的,我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亲情?!?/p>
事实上,私下里,王刚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侯永利。两人不常见面,侯永利又有每天喝酒的习惯,“我在网上查,发现做DNA不能喝酒?!?/p>
这次偶然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对王刚来说,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出具结果的时间,推迟了一天又一天?!?#24515;里七上八下的,都无心工作了?!?/p>
●王刚与侯永利的DNA报告,排除两人的亲子鉴定关系。讲述者供图
2024年12月17日,鉴定报告显示,排除样本所属人侯与王刚存在亲子关系。王刚很愤怒,虽然长期在外流落,但他也看重家庭和传统。早年漂泊的经历,让他在对儿子的教育中,最在乎父亲的“保护”责任,几乎达到了溺爱程度,“孩子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薄?#25105;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孩子。”
他说,如果没有发现这个真相,“影响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后代,他们以后祭拜的是谁?”
最后,迷茫缠住了他,“又从零开始了,感觉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p>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为了找出蛛丝马迹,王刚将当年认亲的录影带拿出来反复观看。有一些端倪得以被重新发现。比如,认亲以后,侯永利拉着他到亲戚家认门、拜访,有一个亲戚直接将他们挡在门外,“你别来,俺不要你的东西。”
当年王刚只是简单归结为“闹矛盾”,事过境迁,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当时觉得不近人情,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现在看,人家可能知道了,在暗示你呢!”
得到DNA结果以后,王刚和朋友去了一趟滕州。意外来临的真相,也让他充满戒备和警惕。面对侯永利,他没有直接戳穿,多次婉转地问到自己的“生母”,“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告诉我妈妈在哪?”侯永利继续以前的说法。
12月24日,从滕州返回郑州,王刚没忍住,打电话给侯永利,“我已经去做了DNA检测。”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你让我想想?!?#38543;后便响起“嘟嘟嘟”的声音。
那之后,王刚再也没能打通这个电话。
对峙
王刚最后一次见到侯永利,是2025年1月3日。为了找到真相,王刚寻求媒体的帮助。那一天,在村口的超市旁边,侯永利缓缓地出现。在现场媒体的直播间里,他看起来精神头不错,腿脚还是不便,驻着一根拐子,套着毛线帽,穿着深色的袄子。
起先,侯永利很愤怒,在王刚看来,这种愤怒或许是因为“谎言被戳穿”,那时王刚甚至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错,“我觉得他生气了,(甚至觉得)是不是我‘妈’欺骗了他?”当着众人的面,王刚向侯永利磕头道歉。
但后来,侯永利又表现得“仗义”——关于1980年代为何领养王刚,他公开表示,第一任养父在王刚三岁时,确诊癌症晚期,于是将王刚托付给自己;至于2008年认亲的动机,则是因为看到王刚一个人来寻亲,太可怜了。
这些说服不了王刚?!?#25105;当时都25岁了,也成家立业了,有什么可怜的?”
1月3日的这场对峙,王刚没有得到关于身世以及领养、认亲的答案。侯永利离开的背影很决绝,“就像这十六年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他也不再和我有联系。”
这也是王刚难以理解的地方。曝光以后,包括侯永利在内的侯家人,没人感到抱歉。侯永利的女儿曾对王刚表示,“你是被你亲妈抱着卖的,爸妈都是善良的,为了保护你,怕你受不了。”一位自称是侯永利儿子的人在相关视频中评论,“(王刚)就是为了直播引流带货。”在王刚联系上他以后,他指责王刚,“当初就不应该认你”,“从此不要再打电话,不要再联系”。
最令王刚意外的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小妹妹也知道“部分真相”。这意味着,侯家人都知道,王刚不是亲生的,“他们全家人都知道,但没人告诉我?!?/p>
与侯永利对峙的同时,王刚也没有放弃寻亲。人到中年,他更想知道一个关于自己身世的答案。正是这次对峙,也让后续的寻亲有了一个突破口。在沟通的过程中,侯永利透露,王刚的第一任养父姓任,是安徽蒙城人,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做生意了。
2025年1月9日,在媒体的帮助下,王刚联系上了远在海南的任家。曾经的任家养父否认了侯永利托孤的说法,“梁梁小的时候,我身体正健康,这个人说话太不负责了?!?/p>
多年寻亲的过程中,王刚经历过许多冷眼。从起先的洪家,到后来的侯家,都对他避之不及,“觉得我的出现打扰了他们的生活”,关于他的身世,更是遮遮掩掩。但任家不一样,联系上的那一刻,任家养父亲切地说,“是我的梁梁”,“我以为我的梁梁过得很好。”
梁梁,遥远而陌生的称呼,那是王刚小时候被取的名字,任家梁。
任家养父也直接给出了王刚身世的最后一层谜:你的妈妈姓刘,你的亲舅舅都在蒙城。
●1月16日,王刚在安徽蒙城与生母拥抱认亲。蔡家欣 摄
答案
2025年1月13日,DNA鉴定结果支持王刚与安徽蒙城刘女士的亲子关系,42岁的王刚寻亲成功。
在安徽蒙城,他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祖籍山东日照。而他的生父,早于2019年就因病去世了。这个消息让王刚遗憾气愤。他多次提及,如果2008年侯永利能够提供任家的线索,或许他还有机会见到生父一面。
在生母、任家养父对媒体的转述中,关于身世,王刚也拼凑出了更为完整的“流动版图”——
1982年,王刚在安徽蒙城出生。彼时父母刚来蒙城投靠亲友,还没来得及立住脚跟,只能将王刚送给任家。当时,任家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在族谱上,他们延续“家”字辈,给王刚取名“任家梁”。在所有的名字中,这是王刚最喜欢的名字,“家梁,说明人家是要你延续下来。”
三年后,因为政策原因,王刚被短暂寄养到侯家。之后,侯家对任家宣称,王刚跑丢了。
侯家到洪家的经历还是一片空白。目前,王刚得到的一个消息是,3岁左右到达侯家,一年以后,侯家有了自己的儿子。他猜测“我到他家一年后,他儿子出生了,(可能)他就把我处理掉了。”而那几年,洪家和侯家都是一个单位内部的员工。
但王刚始终想不明白,2008年包括侯永利在内的侯家人为什么要认下这桩亲,从而让寻亲中断?他只能猜测,侯家之后,自己的流转过程中,或许存在一定的交易。
1月17日,王刚来到安徽蒙城认亲。认亲当天,蒙城的大姐公开表示要起诉侯永利,理由是他曾公开侮辱自己的母亲是“小姐”、“未婚先孕”。王刚说,我只能选择支持。事实上,他也纠结、犹豫,“毕竟有16年的来往,人是感情动物,我也不想他走进法庭。”
●1月16日,安徽蒙城,王刚的姐姐在家门口布置了气球拱门,欢迎王刚回家。蔡家欣 摄
●1月16日,安徽蒙城家宴上,王刚在许愿。蔡家欣 摄
安徽蒙城的认亲,前后持续了四天。王刚每天的行程都很满,祭拜父亲,跟亲戚吃饭,“这就是骨子里的亲情”。某种程度上,王刚也感受到了家庭的氛围:
认亲后,七十岁的母亲将一件灰绿色的袄子披在王刚身上,那是她花1700块买下的羽绒服,“让儿子感到回家的温暖。”她妥贴地问起尺寸、还有颜色是否合意,反复强调可以更换。
王刚踌躇了一会,试探性地说,要不换成黑色的吧?母亲和姐姐立马起身。似乎对来自父母的亲情有一丝真正的体悟,“要是换成以前,给什么就穿什么,哪敢开这个口?”
但粘合再精致的裂痕,也会留下别扭的触感。一家人在客厅聊天、看电视的时候,二姐突然聊起小时候被大姐剪坏头发的事情,大姐扑着上来要打二姐,逗得所有人大笑。二姐最后加了一句,“吃的苦再多,也没有小弟的多?!?/p>
王刚沉默了,他拿起手机,假装不经意地拨弄。事后他坦承那一刻心里的委屈,“我情愿她们没有讲起这些,我会想,为什么受苦的会是我?”
最大的不适或许来自母亲。七十岁的老母亲,眼神总是黏在王刚身上,在角落里微笑地看着他。王刚很少会跟母亲有眼神碰撞,只有他和母亲的时候,他总是主动给自己找事情做,“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p>
在旁人的转述中,他得知父亲当年生病,养家、照顾父亲之余,母亲还会跑到济南去寻找他。但对于这段经历,王刚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感触,更像在叙述一个事情。”
四天的相处过程中,他一直在等待家人对他关于身世的完整交代。但没人主动提及?!?#22823;家只是在热情地对待我,好像要弥补我怎么样?!?/p>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身世,抛弃、拐卖、送养等。对他而言,最理想化的答案是,“人贩子(拐走)的关系”,这意味着“大家都没有错,开开心心的?!?/p>
后来从媒体辗转得知,自己是被送出去的,他只能用现实的处境来合理化这件事,“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希望有个父亲,他也不在了?!?#20284;乎是下意识回避冲突,他又反复强调,“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毕竟生下了我?!?/p>
42岁,他终于找回了那个最初的名字,他叫严洪星。
(为保护讲述者隐私,文中侯永利为化名)
原标题:《错认「父亲」十六年,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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