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7级台阶。

放在内地，攀爬起来也不轻松。置身海拔4000米的高原区域，倾斜坡度达70多度，更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天梯”。

在新疆阿克苏地区乌什县，中国与吉尔吉斯斯坦边境，3号界碑位于海拔4200多米的山顶，看界碑，需登“天梯”。

对驻守天山南麓的别迭里边防连战士来说，这里是巡逻必至点。防区山体高大密集，沟谷纵横，平均海拔都在4000米以上，山体呈脉状分布，山顶常年“戴”雪帽。

到这1377级台阶脚下，如果没有大雪，战士们可以从海拔3100多米的连队出发，驱车翻越“九道弯”，再步行几百米。

但乘车巡逻是“奢侈品”。一年中，半年以上的时间都有降雪。“若遇大雪，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徒步上山。”战士付勇介绍。

路是布满砾石的土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遇上大雪覆盖道路、填平沟壑，如果不熟悉地形，一不小心就会面临危险，让人惊心动魄。

2022年1月，入伍几个月的新兵付勇，终于盼来了第一次登“天梯”、巡界碑的机会。那年冬天，积雪很厚，到距离“天梯”2公里处，工程车也过不去了。雪齐腰深，战士们只能爬着前进。弓身，压平身前的雪，前进一步。身上还背着巡逻装备，几步下来精疲力竭。

2公里的路，战士们爬了4小时。回到连队，付勇耳朵上早已冻出水泡。敷上药膏，一个月才好起来。

记者运气不错，来时天气晴好，乘坐的巡逻车在山路上肆意颠簸。转过“九道弯”，车就不能再前行。积雪挡住了前路，需要徒步几百米到达“天梯”。

就这几百米路，海拔3700多米，走起来呼哧带喘，普通人几步一停，才能有些许缓解，必要时还要吸几口氧。

沿台阶拾级而上，海拔逐渐升高，呼吸越来越沉，腿也开始发软。风带着“刺儿”，直往骨头里钻，割得脸生疼，嘴唇也变成了紫黑色。

台阶上每隔100级有个标记。刚开始时，上100级台阶驻足休息一会儿，到后来，迈几步就喘不过气。看到1300级台阶时，记者再也顾不得头痛和腿软，奋力爬到山顶。

中吉边境3号界碑，静静矗立在这里。这是记者第一次见到界碑：水泥柱上方镌刻着“中国”二字，中间是阿拉伯数字“3”，最下面一行是“2001”——水泥柱界碑修筑的时间。

新年伊始，连队官兵刚为界碑描了红。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界碑显得分外鲜艳。

战士张嘉星2023年3月入伍，新兵下连后分到别迭里边防连。他坦言，刚来时“心还是挺凉的”。毕竟，南方娃子哪儿见过这么荒凉的地方。

2023年8月第一次巡逻，张嘉星是跑上去的，“因为是第一次爬界碑，特别兴奋。”站在山顶，完成擦拭界碑的仪式，他的心彻底驻扎在了别迭里。

同年兵吕梦帆也在仪式现场。那一刻，他明白了“家国”的涵义。“那边是邻国土地，这边是中国国土，知道自己守护的是什么。”

在新疆军区别迭里边防连的营区内，矗立着一面“好汉墙”，长36.6米，高6.2米，由119块大理石组成，镌刻着143名官兵的姓名。

上世纪90年代，为抵御泥石流，全连官兵用一年多时间建了这面墙。有位荣立三等功的老兵退伍前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墙上，“好汉墙”由此诞生。

30多年来，“好汉墙”孕育出“坚如磐石、傲似劲松、锋若利剑”的“好汉”精神。连队每年都开展“好汉墙上留英名”活动，激励更多官兵安心守边、建功立业。

对于“好汉”精神，战士们有自己的理解。来自贵州的陈军喜欢“傲似劲松”，“就像在哨位放哨一样，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极寒暴雪，我们都纹丝不动，站好自己的每一班哨。”

战士朱凯灿对“锋若利剑”理解颇深。连队有规定：只有作出突出贡献、立功受奖的个人，才能将名字和事迹刻在“好汉墙”上。别迭里边防连先后荣膺一等功1次、二等功3次、三等功8次。“老班长们总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事，在比武中也总能像利刃一样脱颖而出，展现自己的风采。”

吕梦帆喜欢“坚如磐石”，“老班长们每个人都在这儿驻扎了10多年，像磐石一样，守护着祖国的边防线。这句话既是边防官兵的工作常态，也是我们的信念和精神支柱。”

在这里守边，不仅要跟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跟突发状况作斗争，还要跟孤独作战。付勇说：“夏天看乌鸦，冬天数黄羊，夜间执勤时还能看到野狼绿幽幽的眼睛。看到个动物，兴奋半天。”

长期驻扎在荒无人烟的边地高原，战士们生活咋样？

连队想了很多办法。营房里，阅览室、电竞房、VR体验设备、台球桌、篮球场一应俱全，娱乐生活挺丰富。

吃得也不赖。羊肉炖萝卜、红烧肉、大盘鸡、肉末粉条，炊事员变着花样做，糕点酸奶水果天天有，物资保障充足。

连队还跟浙江瑞安红旗实验小学开展共建，小学生用稚嫩的笔触写信向战士们表达敬意，战士们回信勉励孩子们健康成长，报效祖国。

战士严杰喜欢画画。一有时间，他就给石头绘上“彩妆”：升国旗、巡逻、训练、界碑……画的都是战士们巡边护边的日常生活，还会挑一些给孩子们寄去。“孩子们都很喜欢。”严杰说。

战士邱天伦来这里8年了。“很想家，家人也想让我早点回去，但就是舍不得这里的山川草木。”

“一生只做一件事，我为祖国守边防”，鲜红大字立在营房前的山脚下，这句话也是这群驻扎雪域高原战士们的铮铮誓言。“想到这句话、看到界碑，就觉得浑身热血翻涌，回家的念头也就没了踪影。”邱天伦说。

“祝全国人民新春快乐！边防有我，请祖国放心！”邱天伦和几位战士带记者爬上“天梯”，在3号界碑向全国人民送上祝福。

有这样一群可爱的战士在，我们放心！（本报记者 杨子岩 康 朴）

《人民日报海外版》（2025年01月17日 第 0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