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经济学家圈

中国2025年经济预测与展望：动能向上

?新经济学家智库特约研究员

崔传刚

时间已经来到了2025年的一月份，经济学家们关于中国经济在新一年的预测和展望已经多如牛毛。本文也少不了一些人云亦云之处，但更希望能提出一些更具微观视角和技术视角的观察。

先说结论。首先，无论是从过去一年的中国经济成绩还是当下的经济表现，我们都有理由对中国经济保持乐观。2025年虽然仍面临很多内外的不确定性，但基于目前已经推出的和我们预期可能推出的政策工具，中国经济料能够克服挑战，充满向上的动能。

其次，我提出，在衡量和评价2025年经济的时候，我们需要既看重宏观经济数据，也要更加重视我们国家民众的实际感受。在看重数量增长的同时，我们需要更加重视高质量发展，更加重视普通民众的获得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更好地认识到当前经济增长的目的和本质。

再次，为了实现预期的经济目标和应对各种变数，中国在新的一年势必会继续推出一系列的促增长及风险对冲策略，我们关注这些举措，但也必须把重心放到其是否能够达到预期效果。我们必须重建信心，改变预期。

最后，我们也有必要密切关注技术变革对经济的影响。在2025年，人工智能应用或将迎来爆发期，这不仅仅会影响企业的生产，也会对劳动者的就业以及收入等产生重要影响。我们在大力发展人工智能的同时，需严肃对待其潜在冲击。

从GDP谈起：中国经济仍经得起考验

国家统计局17日发布数据显示，初步核算，2024年国内生产总值（GDP）1349084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比上年增长5%【查看全文】。5%的GDP表现，不但实现了年初确定的经济增长目标，同时也小幅超出了市场预期——在此之前，大多数国际金融机构都预测，2024年中国的GDP增长会在4.9%。这种超预期的数据表现也推动了中国资产在国际市场中的表现，数据公布当晚，许多中国概念股的股票都出现大幅上涨。

我们之所以能够最终实现5%的目标，和第四季度的经济超预期增长有着直接的关系。在去年的第四季度，中国经济同比增长了5.4%，这大大超出了市场此前预期的5.0%，并最终推动全年数据的上行。

为什么第四季度的经济表现会如此出色？答案非常清晰，那就是因为从去年9月份开始，中国开始在宏观政策上进行了大幅的调整甚至可以说是转向。刺激性政策逐步出台，其影响也迅速释放，并最终在经济数据上得到体现。事实证明，在当下的中国，刺激政策仍旧扮演着关键角色，仍然能够起到重要的作用。我们必须重视刺激政策的作用。

值得庆幸的是，在去年年末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中国明确提出，在2025年将继续在宏观政策上发力。我们不仅会首次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还将连续实施了14年的“稳健的货币政策”改为“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

宏观调控基调的重大变化，是实现全年经济发展目标的最有力政策支撑。尽管有些武断，但从过往历史上看，我们完全可以仅凭这一宏观调控基调的转向，就做出大胆且乐观的预测，2025年中国经济肯定表现得充满韧性。

目前包括世界银行、IMF以及联合国等机构把中国经济的增长目标设定为4.5%～4.8%，但笔者个人相信，中国官方在今年仍有很大概率把经济增长的目标设定为5%左右。过往历史上，市场机构在悲观时往往会把预测值搞得偏低，在乐观时把预测值调得偏高，但中国政府不是机构这种墙头草，因此更有可能在不确定中保持定力。除此之外，中国也需要设定一个更具有挑战性的目标，以展现能够逆风飞扬的能力和决心。

中国如期实现GDP增长目标，有力地击溃了外国媒体和一些反华机构一直在渲染的中国崩溃论。当然，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免都会遇到一些有意无意的质疑之声，比如有人说，这个GDP到底有没有水分的问题。

要回答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只需看一下国际机构预测和中国实际经济增长之间的偏差。如果这两者的偏差很大，比如差1到2个百分点甚至更多，那自然可能存在问题。但历史数据都证明，中国的经济增长数据和国际机构的预测往往都非常吻合，偏差极小。所以，如果认为中国经济数据的统计存在问题，那么国际机构的预测呢，难道也都有问题？

悲观者往往会放大中国经济所面临的困难，但忽略了中国正在发生的变化。房地产等传统经济支柱正在逐渐企稳，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则使得中国的制造业在全球占尽先机，新的经济动能已经逐渐成形并开始挑起大梁。居民消费虽然还未恢复到鼎盛时期，但和过去相比，目前的消费质量已经有了质的提升，民众信心正在进一步恢复。在外贸方面，中国虽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中国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已经大幅增强，手段也日益成熟。

市场普遍预期中国将继续在新的一年出台和落实一系列的扩张性政策。除此之外，2025年也是中国的“十四五”规划的收官之年，为了圆满实现五年规划的目标，中国也将会在重大战略任务和重大工程项目上全面发力，而这都将有助于中国经济在2025年实现较好的发展。

因此，从大的方向上来说，中国经济仍然经得起考验，我们也应该对中国的未来有着更坚定的信念。

更加关注数据和个人感受的偏差

但有一点不能否认的是，GDP等宏观数据往往和普通民众的个人体感有着偏差，而且从世界范围看，这种偏差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大。

以美国为例，尽管美国的宏观数据显示美国经济强劲增长，就业强劲，通胀逐步温和，许多经济学家也为此欢欣鼓舞，金融市场更是持续处于牛市状态，但普通美国民众的感受却大相径庭。

最近在小红书上的中美网民对账就清晰地体现了这一点。普通美国民众似乎并没有为美国的所谓强劲增长而感到欣慰，相反，他们在不断吐槽持续增长的生活支出，以及不断增加的工作时长。这些劳动阶层也并没有从股市的上涨中获得多少好处，因为他们的收入无法允许他们大量购买股票，获得资产性收入。拜登的败选和特朗普的重新上台也是这种偏差的一种戏剧性反映：尽管拜登当政期间经济强劲，就业指标优良，但美国人仍然选择了特朗普，并且将拜登视为近几十年来表现最差的美国总统之一。

中国的普通民众同样也更关注切身感受，他们对GDP和CPI这样的数据不感兴趣，但强烈关注自己的就业和工资水平，超市和菜市场里的物价，租房和住房价格，以及医疗和教育支出。尽管经济学家和很多投资人关注股市和汇率，但现实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直接关心这些指标。

即便是入门的经济学教科书，也对GDP这种宏观经济指标的弊端早有叙述。例如，GDP包含了各行业的经济活动，而普通人的体验主要与消费相关。如果GDP增长依赖于投资、出口等领域，而与普通消费者相关的服务业、零售等领域增长乏力，人们的感受自然会差异较大。GDP指标忽略了收入分配问题，因为GDP的增加并不意味着普通民众的生活能够得到改善。GDP也无法描述生活质量，人们的心理健康、公共卫生条件的改进以及社会安全状况的变化等事关民众福祉的问题都无法通过GDP来衡量。投机泡沫的出现和破灭都可能影响GDP，技术创新和数字经济的发展反倒有可能因为GDP统计方法的问题而无法得到全面的反映。

提出GDP和CPI等宏观数据的弊端问题，并非要否定这些统计指标。实际上，作为一种对经济的衡量标准，这些指标直到现在也仍然有重大意义。而且，即便是包括很多的知名经济学家也在反思这些指标的作用，但直到目前，尚且没有哪个学者或者国家能够提出更加客观和先进的统计方法。因此，我们还是要继续使用GDP这些指标，并且继续重视这种指标。

但不管如何，减小宏观数据和个人体感的鸿沟，已经变成一个日益重大且严肃的问题，因为这不但关乎普通人的身心健康及福祉，也关乎整个社会的安全和稳定。

我们必须进一步让普通民众有获得感，而要实现这一点，我们在经济领域就必须稳定就业，创造更多就业岗位，我们也必须想方设法提高民众收入，提高就业质量。我们还要继续优化消费环境，提升消费质量，比如我们要继续加大对食品安全的监管，让民众放心购买食品。在社会领域，我们则要继续改进教育公平，改善医疗服务质量。我们还必须继续优化生态环境建设，促进文化发展等等。这些方面的改进或许很难被体现为GDP的增长，有些甚至都不为经济学家所提及，但它们会实实在在地增加民众的生活幸福感，有助于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

近年来，我国在增进民众获得感方面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取得的成绩也非常辉煌。但在新的形势下，我们还是要研究新的问题，并且需要找到更新更有效的解决办法。现实证明，如果这些方面的问题解决得好，那么即便是GDP的增长数字不再像以前那么惊人，民众对政府的满意度也仍然会非常高，整个社会也仍然能够保持健康良性的运转。

关注新一年的具体举措及效果

目前市场的普遍预期是，2025年的中国经济走向将主要取决于两个变量。第一个变量在内部，即我们在上文提到的内部宏观政策转向。第二个变量则在外部，主要是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的对华政策将会如何发酵并产生何种影响。

先从内部说起。如前所述，自去年9月开始，我国的宏观调控政策就开始出现重大变化。在之后的几个月内，我国陆续出台了多项政策，以期稳定金融市场，房地产市场，以及提振消费。我们推出了12万亿的组合拳，以化解地方政府的隐性债务问题。

12月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当下的经济形势做了更为深刻的总结，并指明了我们现在的经济还面临一些困难和挑战，即“国内需求不足，部分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群众就业增收面临压力，风险隐患仍然较多”。

国内需求不足，主要是指居民消费偏弱的现状。部分企业生产经营困难，则和市场竞争加剧，消费偏弱等因素直接相关。就业和增收压力既是企业经营困难的结果，也是消费偏弱的原因。风险隐患则体现在房地产，地方债务以及一些金融机构的经营风险等。我们可以发现，这些问题相互关联，也会导致相互反馈。他们无法单一解决，相反需要我们需要综合考虑，全面应对。

内部需求偏弱是目前经济的最大症结，这一点已经成为从官方到民间的共识，也是当下各项政策正在发力的一个主要方向。目前我们已经看到，政府已经开始在从收入端推动工资上涨，从消费端增加在各项消费中的补贴。除此之外，满足居民在健康、养老、托幼、家政等方面的消费需求，培育文化、旅游、体育、演出、数字等新型消费，也已经成为各级政府的努力方向和主流媒体的宣传重点。

我们的消费结构和形态正在发生变化，这是包括笔者以及周围很多人都能感受到的。不论是在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中间，都出现了减少传统实物消费支出，转而更加青睐服务性消费的趋势。这种消费结构的转变既是各种力量的主观推动，也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产物。这是可喜的一面。

但我们也必须承认，相对于以往的奢侈性消费，以及在房地产泡沫期用于装修等方面的大幅支出，这种更理性消费的增长似乎总会显得更慢一些，因此，消费的恢复和扩张会有一种新的速度和规律。这是我们需要关注到的，所以对于消费的恢复，我们不仅要有信心，还要保持耐心。

针对企业经营问题，目前国家正在加大对企业的财政、税收、金融等政策支持力度，为企业提供更多的资金和资源支持。为了保障民营经济的健康发展，我们还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出台民营经济促进法。此外我们还在持续规范政府部门的涉企执法，打击“远洋捕捞”等恶劣行为。这些政策有助于从短期和长期改善企业经营环境，为企业经营和投资创造更稳定的预期。就业和收入问题则重在解决市场存在的一些结构性矛盾，开展职业技能培训和完善工资收入分配制度等举措，相信这些能够更好的促进重点人群就业，增加群众的收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当下的压力。

2025年的地方化债工作将持续进行，房地产和金融市场的风险也需要继续花费大力气化解。化解地方债的工作既需要解决当下的困境，也不能增加道德风险。稳住股市楼市，既需要增加资金支持，也需要进一步完善发展模式，强化市场监管。

解决以上各种困难和挑战，需要有各种因地制宜的应对措施，但在解决经济问题时，我们也不能忘记，改变预期才是重中之重。我们需要认识到所谓动物精神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正如凯恩斯所言，动物精神是导致经济周期波动的一个重要原因，它增加了经济活动的不可预测性。信心比黄金更重要，信心缺乏可能导致需求萎缩，而各项政策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其能否重建市场的信心，从而恢复投资和消费。

再说外部问题。正如我们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所提到的，“当前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加深”，特朗普的上台显然会带给我们一个新的外部环境，其所鼓吹的关税政策一旦落实，也必然增加我们在外贸等方面的压力，为整个经济目标的实现带来挑战。

但相对于内部问题而言，外部变量的影响似乎更小一点。第一，我们对于应对外部压力的心理储备和工具储备都已经极大增强。第二，外部压力其实可以通过改善内部变量来对冲和化解。第三，外部压力也是机会，有助于我国在对外贸易等方面持续改善结构和质量。

当然，影响相对较小，绝不是没有影响，我们有了准备也不代表就可以无视风险。事实上，我们仍必须沉着冷静应对，除了应对贸易以及科技封锁之外，我们尤其要关注其在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等方面所造成的压力，同时也要化解这些外部压力对我们信心的打击。我们必须通过谈判，合作以及反击等多种方式，及时化解这些外部压迫，通过积极的对外措施来强化内部的信心。

关注人工智能的影响

最后简单谈一下人工智能的影响。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在2023年和2024年取得了突飞猛进式的发展，如今，很多人坚信2025年将成为人工智能应用的一个大爆发年。从全世界的范围看，中国在人工智能技术上发展迅速，在应用领域更是走在前列。中国正在成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领跑者。

我国一向重视先进技术的应用，在2015年提出了互联网+，在2019年提出了智能+，在2024年则正式提出人工智能+。重视技术应用，一是因为我们具备相应的市场条件，二是出于和其他国家竞争之需要。对技术的重视促进了我们国力和经济实力的提升，大幅改进了我国的制造业和服务业效率，而商品和服务成本的大幅降低最终降低了消费者的支出负担，同时使得全民生活质量得到了飞跃性提升。

新技术的应用增进了民众的福利，但无疑也对整个经济产生了深刻影响。传统行业受到冲击，企业的竞争因此加剧，劳动力市场出现更多的结构性变化，大量岗位开始被和自动化替代，教育体系的滞后则导致其所培养的人才和市场需求产生了更多的错配，无法在短期内适应新变化。技术革命对社会最终有利，但转型的过程却往往非常痛苦。很多企业的衰败可能不是因为宏观经济的变化，而是因为技术的革新，而这些企业的命运变化最终也会影响到其所雇佣的每一个具体的人。

历史证明，技术大推进往往会降低物价，引发低通胀，有时候甚至还会导致温和通缩。美国在19世纪末曾经经历了几十年的温和通缩，而导致这一长期现象的原因之一就是美国在钢铁制造等技术上的大发展，造成了制造业原材料成本的大幅下降。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美国之所以能长期保持低物价，也和互联网等技术的发展等不无关系。

基于创新技术的大规模生产最终能够降低所谓消费者的生活成本，但也可能会导致更多的结构性失业问题，并限制作为劳动者的收入的增长。在人工智能取得大爆炸发展的时刻，很多知名经济学家都在警告我们，需要关注其在提升效率的同时可能导致的一些经济和社会问题。有鉴于此，我们国家在大力推进人工智能发展的同时，也要注意应对其所带来的负面冲击，并提出对策。例如，我们该如何改进我们的教育体系，以使其更加适应一个人工智能的时代？我们该如何为那些因为技术变革而失去职业的人提供新的技能培训？这些问题看似遥远，但实际上都已经近在眼前，需要严肃思考。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中国是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应用大国，但对于人工智能对经济的影响等，中国的经济学者仍缺乏权威性和有影响力的研究。中国的经济学家们需要在这些方面更加努力一些。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中国经济在2025年面临着新问题，但也有着新机遇。最关键的还是要有信心。因为有了信心，我们才能更积极地面对挑战，才能更务实地去寻找解决方法。我们相信中国的经济仍有韧性，在新的一年一定能有更新的突破，取得更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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